第104章 出卖
纯黑的手机屏幕倒映着方明疲倦的脸庞。
近乎两天的通宵让方明的精神已经相当乏力，但他还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保持着清醒。
方明拉上窗帘、关闭灯光，把手机屏幕的反光降到了最低。
今天方明又给康复中心请了一个假，病房的门也提前上了锁。
现在，将没有人打扰他和夏小池的地底探险之旅。
随着夏小池一点点深入洞穴，方明的视线同夏小池一样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脱离了方舟庇护所一公里的范围后，方明唯一能获取的画面，就只有夏小池周身一百米。
这点观察范围，放在一望无际的荒漠或许什么也看不见。
但放在窄小的洞穴内，这点观察距离也够用了。
‘咔哒’
夏小池打开了额头上的探照灯。
这是生物面罩自带的光源，面罩的上方有一个弯曲的天线，天线可以根据需求调整角度，末端则是连接着一枚发光的小球。
乍一看，像极了深海中头上长着吊灯的灯笼鱼。
这副面罩不需要充电，发光原理应该也和生物器官类似，只需要保持活性，就能一只亮下去。
听着耳边少女愈发沉重的呼吸声，方明集中注意力观察着四周的墙壁。
与他昨天用侦察机看见的差不多。
这里的洞壁表面是某种酸性岩石，岩石钙化的表皮看起来像是刷了乳胶漆一样白净平整。
半小时……
一小时……
随着时间的流逝，方明已经无法估测夏小池深入了多少米。
头顶入口的风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每当遇到岔路口，夏小池就选果断选左。
慢慢的，原本那一筐跟随夏小池一起落下来的‘足球’就只剩一个了。
它们有的落到了别的岔路里，有的则是卡在了缝隙里没办法弄出来。
再往前，夏小池的脚边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高低落差。
这莫约九十度直角的斜坡看得夏小池眉头直皱。
肖岜提供的地图上，也没说有这样的地方啊……
她抬起脚，将脚边最后一个球体踢了下去。
“一点五秒。”
夏小池的心中默数完倒计时。
“差不多十米的高度。”方明的声音紧跟着传来。
没有丝毫犹豫，夏小池撑着手臂直接跳了下去。
她这举动吓了方明一大跳。
要放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十米的高度相当于三层楼高，从这距离跳下去都有死亡风险，更别说这是在落脚点难以预估的溶洞中了。
所幸的是，这里的坡度并非完全垂直，夏小池在落地最后一刻用手套抓住了墙体，这才稳稳落地。
“咕咕……”
刚站稳没多久，夏小池口鼻上的生物面罩便动弹了几下，一层网状的甲壳在夏小池的鼻子前铺开。
看样子，这里的空气并不怎么样，连生物面罩都自动开启了深层过滤。
夏小池站在原地缓了两口气，确认目前的空气状态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之后，她才继续前进。
往前的路突然变得平坦起来。
夏小池将头顶的生物探照灯转了个角度，照向正前方的路。
入眼，说不出名字的水晶石头在灯光的折射下呈现出绮丽绚烂的光泽。
夏小池被这幅美景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在她居住了十八年的0331避难所下方，居然还藏着这样的洞穴。
如果避难所的亲人朋友都还活着的话，肯定会感到高兴……毕竟这意味着他们大部分人都能有稳定的工作，而0331避难所也会因此发展起来。
“方明哥哥，这里有很多蜘蛛网……”
夏小池伸手把面前犹如渔网一样张开的蜘蛛网扯开。
“嗯？”
突然感觉自己的脚底踩传来某种熟悉的触感，夏小池低头去看，随后眼底闪出一丝惊喜。
“是能量晶石！”
“方明哥哥，这些蜘蛛在收集能量晶石……你说，我能不能把它们的能量晶石都偷走啊！”
想到这里，夏小池的嘴角就跟枪一样难压。
1点能量点等于1克能量晶石……那么，夏小池只需要捡回去5公斤能量晶石，他们的方舟庇护所就能升级了。
这可比身后背的这45公斤能量晶石轻松多了。
不过，夏小池也不傻。
能量晶石只有在方舟庇护所内，才能转换成能量点。
而在方舟庇护所以外的范围……
这些能量晶石，都是敌人用于爆炸的武器。
如果自己的身上携带这种能量晶石的话，那变异蜘蛛在共振的时候，也会让自己一起爆炸。
夏小池可没有信心抗下这种爆炸。
她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能量晶石捡起来，随后丢得远远的。
现在可不是贪心的时候。
现在的自己距离能量晶石越远，反而越是安全。
“……夏小池！”
“嗯？怎么了，方明哥哥？”
就在夏小池一边前进，一边清理周围的能量晶石时，面罩的耳麦里突然传来方明的喊声。
夏小池被这迫切的声音吓得不敢前进。
她连忙停下脚步，按住耳麦，企图将方明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一些。
吵杂的电流声中，夏小池耳边的声音仿佛沉溺于深海，声音朦胧，又充满了噪点。
“夏@#￥%&……”
这次的方明只传来了一个音节。
夏小池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她用力的按住耳麦，大声喊道：
“方明哥哥，发生什么了？”
“……喂？”
“方明哥哥？”
接下来，迎接夏小池的，是漫长的沉默。
前方是漂亮的水晶折射出来的五彩光芒。
空气里弥漫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夏小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她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一串阴影。
她默默地转身。
红的、蓝的、黄的……
无数只蜘蛛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爬出，如同潮水一般淹没而来。
……
另一边。
“夏小池！！！”
方明的呼喊声响彻整个病房。
声嘶力竭的呼喊让方明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用力地抓着病床上的护栏，按下手机麦克风的那只手忍不住颤抖。
刚才，在夏小池跳入十米高的斜坡之后，方明的游戏画面头一次出现了延迟。
起初，方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他看见自己的手机出现了严重的卡顿迹象。
这种卡顿区别于游戏掉帧，而是另一种局部出现马赛克的故障反应。
方明立马把游戏切换成后台，发现其他软件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那就证明，自己的手机硬件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游戏。
是游戏信号……
信号出现了问题！
昨天，当方明的无人侦察机深入洞穴的时候，也出现了类似于信号干扰的画面。
不过方明没有多想。
毕竟只是一台无人机，无人机的基站在庇护所，被洞穴内的金属、或者是某种辐射干扰信号也很正常。
可方明万万没有想过。
他的游戏，这款《末世纪元》本体，居然也会受到干扰。
眼前这种状况，已经完全跳脱出‘游戏设定’的范畴了啊！
方明心如擂鼓，双手紧张得冷汗直冒。
他本就无法干涉那边的世界，在夏小池离开方舟庇护所后，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观察。
现在，他甚至连观察都做不到了。
失去了女主视角，溶洞下面发生的一切，方明都无法知晓。
这对方明来说，不单单是失去了安全感那么简单。
方明感觉，自己失去了夏小池。
“……为什么，信号会消失！”
方明紧张得双手颤抖。
在此之前，别说考虑到信号会不会被干扰这个问题了。
方明压根就没有想过……
自己之所以能看见夏小池的视角，是因为某种‘信号’。
这不是游戏本身的东西吗？！
一款游戏，不给玩家主角视角，这还是游戏吗？？
不……
这压根就不是一款游戏！
方明咬着牙，重新拿起手机。
夏小池的视角消失了，但他的手机里还有别的视角可以切换。
空中待机的无人机、伫立在荒漠上的方舟庇护所。
“嗡嗡嗡……”
0331避难所遗址上空。
盘旋在半空的无人侦察机机翼开启了最快转速。
在这几乎要炸膛的速度下，无人机朝着洞穴伸出俯冲而去！
“咚、咚！”
这次的方明明显已经乱了分寸。
他没有再小心翼翼地下降，而是像是投掷石头一样将无人机直接投了下去。
无人机东倒西歪，在磕磕碰碰中一路坠入深底。
卡住了就转动机翼挣扎着起来，砸碎了机身，就加大机翼功率把自己尽可能的往里送。
然而。
大概过去了五分钟。
伴随着画面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电流声。
这台无人侦察机彻底失去了信号。
方明可以确定，无人机并不是摔坏了……
而是像夏小池那样，信号被屏蔽。
看着自己仅剩的三架无人机，方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目前，他能进入洞穴的方法，就只有这三架无人侦察机。
其他无人机的尺寸太大，方明无法进入。
但是现在，让剩下的无人机进去，也只会重蹈覆辙。
怎么办……
方明喘了几口气，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反而让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动了动手指，方明将操作界面切换成了路基炮台。
路基炮塔瞬间被激活，‘咔咔’转动起来。
方明将炮口瞄准了0331避难所遗址。
如果在这里开炮的话……
不管是发射普通弹药，还是发射能量炮，都会让0331避难所再次坍塌，夏小池进入的洞口，将会被自己掩埋。
可，这同时也是自己唯一能救夏小池的方法了。
把蜘蛛巢穴砸个稀巴烂……
方明发抖的食指悬停在开火键上。
这种突然失去一切的感觉让他想到了去年的夏天。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害怕。
方明完全失去了理性，他只知道自己决堤的精神已经无法再面对任何变故了。
“喂！”
“方明！！！”
就在方明紧张得大口呼吸时。
他隐约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这声音好像来自窗外的马路，但又似乎离他很近。
方明回过神来，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手机上切换了好几次画面。
终于，他看见了站在自己的面前、站在方舟庇护所大门口的十来号人。
“方明！”
那些人各个都狼狈不堪、灰头土脸，不仅身上都带有伤，方明甚至还在人群里看见了有几人缺少了胳膊和腿。
他们血淋淋的肢体缠着绷带，肢体断裂处一片血肉模糊，看上去有用锋利的武器切开的，也有像是被炸毁的。
“石……依？”
方明眯了眯眼睛。
在人群的首位，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此人正是石依和石四姐弟。
“太好了，你们还没有离开……”
石依在听见方明的声音之后，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整整一夜的逃亡几乎让她崩溃。
她强撑着身体，一双赤裸的伤脚踏上了方舟庇护所的台阶。
石依一把抱过自己身旁虚弱的弟弟，抬头满眼泪水的恳求方明。
“方明大人，请您收留我们吧！我和我的弟弟拿命逃出来了！”
方明的脑海里难以处理这些信息。
当时在放大画面的时候，他看见了石四不断淌血的右手手臂。
石四的那只手，似乎被什么人开了几枪，他的手臂上全是血糊糊的弹孔。
方明调转角度，目光落在石四满是汗水的脸上。
石四咬着牙关，眼底充满了愤怒。
在他的左手上，方明还看见了另外一只手臂。
他正用力地捏着那只手臂，冰冷的金属手臂在他的手掌中发出咯吱咯吱的愤怒声音。
这些肖岜的机械臂。
“方明大人，千万不要让管理员大人靠近0331避难所遗址……”
石四似乎感应到了此刻的方明正在观察他，他吃力地抬起脑袋，全身高烧状态的肌肉使不出任何力气。
石四几乎是要跪在了台阶上，他最终昂起了头颅，朝着方舟庇护所顶部的机炮方向急切说道。
“肖岜骗了你们。”
“他派去0331避难所的那群人，根本没有幸存者……没有人活着回来，也没有任何遥控车回来，他给的信息全是假的！”
“他早就把我们所有人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