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冰冷的墓碑
2737避难所大门外。
今天的室外格外安静，随着风力的下降，弥漫在空气里的沙尘再也没了以往如刀刮般的凌冽架势。
尘土沉淀消散，视野也因此开阔了许多。
不过，这对于拾荒者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
在大气层严重受损的现在，紫外线成了这片大地的又一道天灾，反而是那些呼啸在半空的沙尘暴成为了人类生存的一道天然屏障。
女人穿着单薄的防护服，和同伴们一起埋头工作。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清理昨天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变异蜘蛛残骸。
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有可能在其中寻找到被那些无人机遗漏的能量晶石，而每一颗能量晶石，能让拾取者多换取一天的口粮，所以在打扫清理时，他们格外的认真仔细。
“这是……”
石依从一团模糊的节肢动物碎片中找到了一粒豌豆大小的能量晶石。
她眼底闪过一丝惊喜，连忙将其从节肢缝隙中抠了出来。
拿到手的瞬间，石依就察觉到了周围几人不善的视线。
这些人都是管理员肖岜的打手，主要工作是监督他们这些底层居民干活。
肖岜本就是个视财如命的人，能量晶石被他盯得很紧，如果有人敢私藏能量晶石，轻则被打得头破血流，重则……就算被打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一位身形精瘦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打开手里的小木盒，示意石依把东西丢进去。
石依毫不在意地选择了上缴。
“等一下……”
在看见男人手中盒子里的那些零散碎片后，石依愣了愣。
她弯起耳边的短发，快步走上前。
“这几颗能量晶石的颜色不对。”
石依伸手指了指其中两颗能量晶石。
肉眼可见的，这两颗能量晶石对比起周围湛蓝色的碎片，它们的颜色更浅、色调更接近于青色。
“太阳光照出来的色差而已。”
男人不屑的说道，说完把盒子宝贝地关上，扬长而去。
石依还想反驳，能量晶石不会因为体积的大小而产生颜色变化，同样的环境下，它们呈现出来的色泽更不可能出现差异。
但显然，对方并不会在乎自己的想法。
石依安静地看着男人走远，最后什么也没说。
“姐，”
不远处，石四见此状况快步走了过来，他在石依身后小声说。
“我今天上午也发现了这件事情，你看见的那两颗青色的能量晶石中有一颗就是我捡到的……我在一条蓝黑色的蜘蛛腿中找到了它。”
听闻身后弟弟的声音，石依惊讶地回头看过去。
“……是那些新出现的变异物种？”
石四点了点头，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看那条蜘蛛腿的长度，它应该是体型稍小的黑矛蜘蛛，那些小蜘蛛的身体很灵活，身体表面的颜色也逐渐从黑色退化成了蓝色。我把它体内的能量晶石拿去简单测了一下硬度，它们的硬度和普通的能量晶石相差不大，但是能量波长有明显差别。”
“你还能测能量波长？”石依同样小声道。
“……前段时间在方舟庇护所做东西的时候，随手弄出来的小玩意，方舟庇护所的主人说送给我了。只是一个很小的检测笔而已，功能很单一，”石四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比起这个，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情。”
石依睁大眼睛看着他，等着自己的弟弟接着说下去。
“那些蓝色的小型黑矛蜘蛛，它们体内的能量晶石，其散发出来的波长……是一种即将释放出能量的信号。”
石四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颤抖。
“它们好像会随时自爆。”
石依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说什么？！”
……
郊区，公共墓地。
在保姆阿姨王红霞的陪同下，方明第一次来到了这里。
今天是清明节，是缅怀已故之人的日子，进出公墓的车辆在入口处早早的排起了长龙。
窗外，步行的路人手捧菊花，显眼的金黄色在日照下格外的刺眼。
等方明回过神来的时候，脚下的地面已经从汽车脚垫变成了冰冷的青灰色石板。
怀里多出来了一束金灿灿的菊花。
方明不适的闭了一下眼睛，视野里的那束菊花就好像映在了视网膜上，伴随他每一次眼球转动，都会出现一片金黄色的眩光。
定了定神，方明终于看清楚了那三块墓碑上刻下的名字。
这些字迹还没来得及被时间腐蚀，崭新得让人觉得难受。
王红霞戴上了一副手套，简单将墓前的树叶拾去，随后将水果和两碗清酒放在了大人的墓前。在方明妹妹的那块小墓碑前，她则是放置了一盒漂亮的水果糖。
王红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舍地看了轮椅上的方明一眼，转身含泪先回车上等着了。
方明等她走远，这才撑着缓缓站起来。
墓地里乘坐轮椅的人有不少，但这些人大多都是腿脚不便的老年人，前来看望自己已逝的妻子或者丈夫。
像方明这样的年轻人少之又少。
方明的站起，让不少人都投来了目光，不过方明并没有在意周围的变化，他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把鲜花轻轻靠在了墓碑前。
随后，方明艰难地跪了下来，在父母面前磕了一个响头。
虽说方明一直在回避他们。
但是当他真正的站在这里之后，却一切都释怀了。
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在深夜的无数次冲刷中、在挥之不去的梦魇之中，方明早就被迫面对了这一事实。
只不过，从阴霾之中走出来，他花了很长时间。
“……爸，妈，之前一直都想早点下去陪你们。”
“但是现在，你们再等我几十年吧，我还有想做的事情。”
说完这些。
方明来到另一块墓碑前。
看着上面冰冷的数字，方明感到一阵心疼。
他抬手在生硬的碑体上轻轻抚过，看上去像是在温柔地抚摸一位小女孩的脑袋。
就像他以前经常做的那样。
“别跑太快了，等等你哥。”
说着，方明从黑色的衣服里摸出一对彩色的发卡、一张可爱的贴纸、以及一把水晶小石头。
他将这些妹妹生前最喜欢的小东西放在了碑座上。
只是片刻的功夫，这块深灰色的碑座就被方明点缀出了缤纷的颜色，在这冷色调的公墓里，它显得如此特别。
把带来的东西一股脑儿的都放置完毕，方明一口气坐回了轮椅上。
心底压抑的情绪正在被另一种感受替代。
方明想起来，夏小池第一次回到0331避难所遗址看望自己父母的时候，她表达出来的思念、努力挤出来的微笑，以及依依不舍的告别……
此时此刻，方明感同身受。
仿佛这一刻的自己，和那时候的夏小池产生了某种共鸣。
轻轻拨动电动轮椅上的按钮离开。
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耳机里传来的少女的呜咽声吓了方明一跳。
“呜呜……”
“你哭什么，我都没哭。”方明叹了一口气。
“看见你振作起来，叔叔阿姨肯定会高兴的！”夏小池哽咽道。
“那是。”
方明试想了一下，以前小时候遭受打击想要放弃的时候，都是自己的母亲在身后鼓励自己，每次自己重新站起来，她都会高兴许久。
光是想到这里，方明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母亲双手握拳、笑意浓浓地替自己呐喊助威的场景。
“方明哥哥太酷啦！”
回过神来。
方明看着手机屏幕里夏小池双手握拳加油打气的笑容，两幅画面似乎在这一瞬间重叠了。
“……我怎么就太酷了。”
方明双眸安静地注视着屏幕里少女的脸庞，想要将这幅画面记忆在自己的脑海里。
那个永远会在自己跌倒的时候扶自己起来的母亲已经离开了……
现在，方明的身后多出来了这个小小的、身子羸弱的女孩子。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突破了自己、哪怕只是往前多走了一步，那就是很酷的事情！”
少女语气坚定的说完，她的双眼还在发红，眼尾泛着湿润。
方明看了一会儿，释然地笑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随手切断了画面传输功能。
视频聊天戛然而止，夏小池呆呆地站在漆黑的屏幕前。
“……为什么把画面关掉了！”
“因为我要上车了。”方明的声音有些干涩。
“上车也可以开视频呀！”夏小池穷追不舍。
她是真的认为，这个时候的方明需要自己，自己应该陪伴方明的身边。
但如果方明不想跟她说话的话，她也无能为力了。
“车上有人。”
“有人也没关系！”
“车上的人听不见你的声音，他们只会听见我在自言自语，然后怀疑我是不是有精神疾病。”
“那你不说话，你听我说！”
“……”
这小女主怎么这么犟呢？？
叽叽喳喳的跟在屁股后面像个小鸭子似得。
方明最后还是让夏小池得偿所愿。
他十分不情愿的打开了视频功能。
将手机放在大腿上，方明给夏小池留一个角度不怎么好的仰视视角，他自己则是撑着下巴假装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的风景。
方舟庇护所里，夏小池几乎要把自己的脑袋贴在了显示器上。
这台高清显示器甚至连方明脸上的细绒都能捕捉显示出来，此时方明面部的微表情，自然是逃不过小女主夏小池的目光。
夏小池观察了很久，最后还是总结说。
“方明哥哥，你眼睛有点红红的。”
“……”
方明的视线在这才从远处的风景移动回来，眸子看向腿上的手机。
四目相对的瞬间，夏小池看见了方明被揭穿后的恼羞、以及那双幽幽怨怨的眼神。
嘴角再次抿出一个清甜的笑容，夏小池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眸。
“肯定是眼睛进沙子了吧，我帮你吹吹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