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有的，兄弟有的
“说吧，接下来是想带我去游乐场还是游泳馆？”
“或者是去参加马拉松长跑？”
被姐妹俩折腾了一天的方明，一副彻底摆烂瘫软在轮椅上的颓废模样。
精神萎靡，身体虚弱。
方明真想把昨天从肖岜那里拿来的金色菌毯补肾茶拿来泡水喝几口。
毕竟是末日的饮品，肯定是有效果的。
“我们对你有这么残忍？？”
何秋秋叼着奶茶吸管，惊讶于方明的这句发言。
眼前的方明怎么有一种被人始乱终弃然后彻底堕落、任由宰割的画面感。
方明不语，只是一味地揉着自己酸疼的小腿。
就在刚刚，为了给何秋秋取奶茶，他硬是扶着楼梯上了十个台阶。
话说回来……
平时虽然没少训练步行，但上下楼梯确实没有尝试过。
不知不觉，自己居然都能爬楼梯了？
“你这进步很明显啊哥，”何秋秋坏笑了一下说。
“等腿完全好了，就可以跑去和网恋女友奔现了啊！”
“借你吉言。”
何秋秋的许多观念，方明都不敢苟同，但唯独这一点，方明是认同的。
如果腿好了就能网恋奔现……
那他从现在开始就是个无情的练腿机器人。
坐在宽敞的网约车后座上。
方明望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建筑出神。
这是要带他去哪里？
方明忽然想到了一个目的地。
公墓……
他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玩手机的方晶，又看看自己身旁靠着窗户睡着的何秋秋。
方明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拿出来给夏小池发消息。
『夏小池。』
“报告长官，夏小池正在执行资源收集回收任务，请指示！”
刚把消息发送过去，站在分解机前捣腾那堆废弃物品的夏小池就秒回了信息。
昨天丢进分解机的铅酸电池已经分解出了大量的铅、硫酸、聚丙烯和聚乙烯。
不过，方明并没有着急动用这一批材料。
从铅酸电池的电解液里提取出来的硫酸浓度还没有达到能制作无烟火药的浓硫酸级别，保险起见，方明打算把专业的事情拿给专业的人来做。
『你无聊的时候，一般用什么方式打发时间？』
此时的方明只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随便问了个问题。
“方明哥哥现在感觉无聊吗？”
夏小池拍拍小手站起来：“如果是我感到无聊的话，我应该会像你现在这样……找你聊天。”
方明拿着手机，看着画面里小女主清澈的眼眸，忽然释怀的笑了一下。
别说夏小池对他有依赖。
其实方明自己能明显感觉到，夏小池在自己的心里，已经占据了相当大的份量。
持续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结束。
方明上了高架桥、过了一段高速，穿越了一整个市区。
最后，车辆在一座矮楼前缓缓停下。
方明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门匾。
与方明每天都会进的‘康复中心’相差一个字，这里叫做‘康养中心’。
康养中心的每一栋楼都带有独门小院，院里全是木制的家具和郁郁葱葱的绿植。
能看出来，这里环境很好，很适合居住。
看着小院里拄着拐杖来来往往的老人，方明瞬间明白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养老院。
这一答案，让一路都心情沉重的方明轻松了不少。
走在最前面的方晶去前台交涉了几句，便很快有工作人员在前方带路。
方明推着电动轮椅的摇杆紧随其后，这一路上他看见了不少跟他一样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那些老人也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年轻人，纷纷投来诧异和惋惜的目光。
穿过长长的走廊，方明在一处小屋前停下。
坐在屋内的老人白发苍苍，老人眼角的纹路被岁月揉搓成了一块皱巴巴的布。
她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目光呆滞地望着院子里的绿植，即便有人靠近她也毫无察觉。
方晶安静地走过去，在老人的面前缓缓蹲下。
她微笑着把老人脸上的一缕白发别到耳后，声音温和的响起。
“奶奶，吃饭了吗？”
老人如同一座被时光按下暂停的雕塑，一动不动。
“奶奶，要不要吃点水果？我去给你洗一点出来。”
还是没有反应。
方晶对此习以为常，自顾自地拿着刚买的新鲜水果去水池前清洗干净。
她把洗好的水果削皮切块，放在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这才有所反应，动作迟缓地抓起来一块放进嘴里。
她全程和方晶没有任何互动，像是一个耗尽电池的机器人，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进食这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
方晶把挎包背上，走出来拉上方明。
“去看看你奶奶。”
“……”
方明被方晶推着前进。
看着面前熟悉的老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方明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随之加快。
方晶的奶奶，同时也是方明的奶奶。
早在方明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听父母提起过，奶奶患上了老年痴呆，也就是所谓的阿尔茨海默症。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记忆混乱、总是失去短期的记忆。
后来，她的长期记忆也在逐渐消失。
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老人再也认不出自己的亲人。
完全的失语、定向力丧失、甚至是失去了逻辑和对外界的感知。
最后，随着老人摔倒和走丢的次数越来越多，方家的人商量，将老人送去了省里最好的养老院，并每天轮着来看望自己的母亲。
方明因为当时要准备高考的关系，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后来大学压根就没在本省，所以他来到这家康养中心的次数屈指可数。
方明来得少，而老人的儿子和女儿，却再也没来过了。
老人至今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没有相关的记忆，也没有最基本的逻辑能力。
方明推动着轮椅的摇杆来到老人面前。
他抬头，看向面前目光呆滞的老人。
一时间……他竟然在想。
失去了全部记忆的奶奶，不用承担这份记忆带来的痛苦。
这到底是一种‘幸’还是‘不幸’？
“奶奶……”
方明轻轻抓起老人干枯发皱的手。
老人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出现了一丝疑惑。
她很好奇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和自己一样坐在轮椅上。
方明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庞，目光扫过那几分与自己有些相似的眉毛和眼睛。
快一年没见了。
奶奶没任何改变。
时间已经很难在这位油尽灯枯的老人身上留下痕迹。
老人最后也没有给方明任何回应。
方明只是在这里牵着她的手，安静地陪着她。
直到太阳快落山了，他才被方晶推着离去。
方明回头看着老人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放心吧，奶奶在这里过得很好。”
方晶抹了一下眼泪，声音混杂着淡淡的鼻音。
每次来到这里，她都会难受很久。
明明外面阳光明媚，但方晶却觉得这里压抑到不行。
一想到没有记忆的老人和她已经长眠的儿女，方晶就全身寒冷到发抖。
如果孤独真的能分等级，那么独自坐在轮椅上，瞭望着远方的失语老人，她的孤独将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级。
“今天带你来这里，主要是想告诉你……”
方晶揉了揉眼睛说道：“这个世界上，最爱伯父伯母的人就只剩你了……你……”
方晶顿了顿，换了一个更恰当的词。
“你别把他们忘了。”她温和的说道。
半年前，那个屡次想要轻生，完全放弃了对生活希望的方明，方晶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现在，方明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所以，她才带他来到这里，并告诉他，好好活下去。
就算是为了已故的亲人也好，直面这份孤独和勇气，然后替他们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晶姐，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方明低着头缓缓说道。
方晶闻言，心头一阵触动。
她红着眼眶抱了方明一下，叹息道。
“哎，小堂弟还学会关心别人了……”
方晶在方明的头发上胡乱地揉了一把，脸上恢复了笑意。
“等你腿好了，想干什么？要不要接着上大学？你都休学两学期了，下学期再不去的话，学籍可就没有了哦？”
“我不想去大学……”
“那你想去哪里，哦对，你还可以去接手伯父的公司……要不四舍五入直接踏入社会吧？”
“……”
方明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父母的公司他肯定会管的。
不过，这大半年他都没有过问公司的情况，张律师那边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这证明公司的运转很顺利。
“等腿好了，就先把父母留下来的事情解决了吧……”
方明在脑海中计划着，随后他看着手机里夏小池忙碌的画面。
“我还想先把游戏给通关了。”他喃喃说道。
“噗，”一旁的何秋秋笑了一声。
“哥，你还真成网瘾少年了。”
“包的。”
“什么包不包的。哥，你把人生目标规划成通关游戏，不会真的有了网瘾吧？”
“有的，兄弟有的。”
“……”
何秋秋被方明这耍无奈的方式噎住，连忙把脸侧向另一旁的方晶。
“姐，你看他嘛！”
方晶低头注视着两人，无奈地笑了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