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赶路向来脚步匆,巷口泪别何日逢
夙奎换了身新衣裳,黄色的袍子沾染上些许青蓝,在阳光下如同摇曳的彩虹,还是那么的鲜艳。
他走到素青的身边满是好奇的打量着素青,心中也对云中客所说的命星感到惊奇,他没想到这世上的所谓的命运原来是因为天上的星星在作祟。
那昨日夜里摘下的那颗星辰应该就是素青的命星了,而她能够一日幻的人身想来也是因为如此。
他伸出手去触摸素青的瓶身,轻声道:“素青,你在干什么呀?”
素青不语,而是挪了挪身子,这可把夙奎给惊着了,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素青再次说道:“你昨夜不是变成人了吗?怎么,还在害羞了?”
素青摇晃着自己瓶身的长颈,否认了夙奎的说法,但她却始终不说话,这可把他给愁坏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一屁股坐在木椅上一把抓住素青,焉坏焉弄坏的笑道:“你要是在不说话我可就把你扔出去咯?”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兄,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吧。”
“叫声师兄我就放过你。”
但是素青一听到夙奎说要把自己扔出去就开始拼命挣扎,丝毫不理会他后面说的话。
夙奎看着手中挣扎的青花瓷,满头黑线的将手放开,“真是无趣,你还没有青幻好玩呢。怎么样他也会跟我聊聊天什么的。你呀!就是个小呆子。”
没了束缚的素青转身仰头盯了一眼夙奎像是在说“你不要过来”,随后跳到地上,直奔屋子里去找云中客。
夙奎见状暗道一声不好,起身就要往院子外面跑,可当他刚跑到门口,只见夙奎身后的那扇窗户内忽然出现一双手,它似有无限长且有只手遮天般的巨大,它将夙奎一把握在手中,并迅速回到屋内。
“额,老家伙.”
夙奎坐在地上看着书桌前一手拿书,另一手轻轻敲打素青的云中客尴尬的笑着。
云中客见他这般模样无奈笑道:“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去碰她吗?”
夙奎低语答道:“我看她不是可以幻化人身了吗?你又在看书,我就想着找她陪我玩会,谁知道她不理我。但是,我跟她说的是开玩笑的,没有想真的扔她出去。”
素青却依偎在云中客的手中扭动着自己的瓶身不停地撒娇,他笑了笑,道:“但是,你这师妹好像认真了,她现在不想原谅你。”
“啊?”
夙奎一声错愕,他盯着素青的瓶身噘着嘴,道:“素青,对不起嘛,师兄错了。”
云中客闻言微微一笑,他放下手中的书将素青抱了起来举在自己的面前,让她面对着夙奎,问道:“你师兄跟你道歉,你原谅他吗?”
素青想着虽然没有肉身,可她却将自己的扭到身后,她盯着云中客似乎有些困惑,不过她疑惑了一会之后还是对着云中客点点头。
云中客笑着将素青放回桌子上,然后对着夙奎说道:“她原谅你了,起来吧。”
“真的?”
夙奎满是困惑的盯着云中客面前的素青,“可是她没有说话啊?”
云中客依旧笑着:“她是没说话,可这就是她的意思。你说,是吧。”
云中客说着,他将视线看向一直扭头看着自己的素青问道。
素青闻言立马转头盯着夙奎,然后使劲点动着长颈,而夙奎见状也是一番欣喜,立刻站了起来,笑道:“那就好。我就是太无聊了,所以才有些无理取闹。这段时间可把我憋坏了。我一想到外面有多繁华心里就耐不住寂寞想出去玩。但是,我们才从江南回来没多久。”
云中客听出了夙奎的意思,他放下眉头面露着一丝难过,问道:“你觉得外面很好玩吗?”
“当然了。”
一听到这话的夙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他手舞足蹈,滔滔不绝的说起了很多云中客都不曾注意到的一些事物:
“江南里的拱桥连客家,扁舟载行人。青水映日色,一灯以照夜。”
“还有客栈里的茶,一株松针沸水香,雪山红莲入口糯。山水蛋腐入口绵,提灯入街酒家绵。”
“好不自在。”
“只可惜,你走的太匆匆,还有好多吃的我只能看着”
夙奎说的情真意切,却也委屈不已,他只怪云中客心里只有自己的事情,完全不照顾一下自己这个匆匆过客。
云中客听闻这些似乎也起了不少事情,烟雨江南的雾幕沉沉杨柳垂,一把春愁风渐行,他叹息一声看了眼面前的素青,而后说道:“也是,你陪我这么多年也就江南之行同我出去了一趟。这样也好,帝君之前也跟我说过,我也有再次离开的打算。这样,你去收拾行李,我们出去好好游玩一番,这次一定让你玩个够。”
夙奎嗯了一声,脸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云中客,“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之前不就说了吗?”
夙奎欢呼雀跃,他盯着云中客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
云中客看着面前的素青呢喃着,片刻后他说道:“就今夜吧。夜里,有星光作伴,与明月同行。刚好,我也可以送你上天去找找你自己的星辰。”
“好咧!”
夙奎答应着转身就往院子里跑去,不过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跑了回来。他不好意思的盯着云中客说道:“差点忘了,咱们的行李都在屋里。”
云中客宠溺一笑,他起手抱着素青朝院子里走去,道“快收拾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咧!”
等到云中客去到院子夙奎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着行李,“衣裳,袍子都得多带些.”
“既然是好好游玩,我想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回来,靴子也得带上。”
“还有老家伙的笔墨纸砚和书,这些东西他看的比自己命都重要。”
“然后是”
夙奎站在房间中心,他四顾着房中还有哪些需要带上,“哦,对了!”
“老家伙的剑和酒壶。”
但是他在屋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于是他朝着外面大喊道:“老家伙,你的剑和葫芦呢?”
“在墙上的那幅画里。”
云中客回应了一声。
夙奎闻言觉得奇怪,缓步来到那副画前,他看着画中的被蝴蝶花草围绕的美人,又看了那首诗,最后画中的在一个角落里瞧见剑和葫芦,他伸手将其拿出后嘴里嘀咕着:“奇怪的老家伙,把剑和葫芦藏在画里做什么?”
但是,他现在也管不了这许多事,可以出去游玩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现在有个难题摆在他的眼前,一摞又一摞的衣物和其他的东西看的他头疼,“这么多东西?背在身上还怎么玩啊?”
他看着面前的东西陷入了思考,正当他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灵机一动,又可恶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真笨呐!直接把这些东西用法术收起来不就好了?”
“在小镇里待久了,都快把自己脑子闷坏了。”
说罢,只见他伸出一只手,那些衣物就好似得到命令一般,疯狂的开始往夙奎冒着金光的掌心奔去。
他看着面前的空处得意一笑,随后又在房中开始探寻起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再带上的.
云中客则是院子里将素青举在手上,透过阳光的瓶身在蓝白山水中花纹幻化一名少女,那少女模样娇小可爱,她站在小舟上朝着云中客不断地招手。
云中客自然是浅浅一笑,他将拇指缓缓的放在少女的头顶,轻轻的按了一下,花纹中的少女可怜的抱着头蹲在小舟,泪眼婆娑,可怜巴巴的看着云中客。
他笑了,无奈的笑着,随后将瓷瓶放回桌子上。他
抬首仰望着恍惚的日头,一丝难过之色自他眼中流露,好似在说着些什么。
困了,他听着夙奎在屋内翻箱倒柜的收拾着,他听着繁琐的声音渐渐的闭上眼睛,任凭花纹中的素青无论怎样呼喊他他都听不见,直到夜色渐渐深沉.
今日午间,小镇上多了条传闻,说是刚来不久的来过的疯了。
有人说是因为他怂恿着大家去找巨手的主人,结果得罪了人家被弄疯了。但也有人说,肯定是他们去了那道石拱门里面,一定是被里面的妖魔鬼怪给吓疯了。一时间,各样的流言蜚语在小镇里传开,他们说的或许都对,但是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的,那就是——他把自己弄疯了。
今日他们被莫名其妙的击飞出小巷后,来过亲眼见到夙奎也被一道气流击飞,那一刻他顿时施法以“观”过去法瞧了一眼夙奎和那道气流,可令他没想到是他的是那团气流主人的过去竟是一名青袍男子。那青袍男子手持一把红剑侧身矗立在天上,一轮猩红炽热的太阳在他的头顶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忽的,那青袍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偏过头低首盯着来过怒道一声:“滚!”
来过被那男子的过去吓了一跳,却也对他的过去产生了好奇,于是来过、书生和打铁的汉子与那些江湖客分别之后他们都来到了茅草屋里。来过同他们讲了自己所见之后,书生蹙眉劝解着来过:“既然如此可怖,那还是别再去招惹他了,否则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汉子也觉得如此,但偏偏来过却与其卯上了,他说:“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老夫还真就不信我还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说罢,他便在盘膝而坐,施展法术开始“观”云中客的过去.
猩红太阳悬挂高空,青袍的云中客矗立在它面前如同一只蚂蚁,而在他的脚下则是血海尸山,残缺的身子,白骨成堆,但是这些却不令人觉得害怕,反而有种愈战愈勇的感觉。
来过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眼前的角度,手持红剑的云中客脚下的一切他看的触目惊心,浑身汗毛直立。之前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只觉得好奇,可如今身临其境却害怕万分。
正当他要抽身离开之时,他的身后却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声:“杀啊!”
千军万马踏着尸山血海直奔猩红的太阳而去,云中客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不能自已,身体也丝毫动弹不得。
云中客自然也听见了这些声音,他转过头对着那些人怒吼道:“谁让你们上来的?给我滚!”
可他们却像杀红了眼,对于云中客的怒吼丝毫不理会,而是一往无前。
而另一道声音也在天空中响起:“剑仙!莫要多言,且好生休息。待我等引得那妖魔现身你再出手!”
这一声响落下,无数道光影自云中客的脚下或头顶穿过直奔那诡异的太阳。也在此刻,一道身着白衣的女子落在云中客的身边,她眼中波水涟漪阵阵,她轻起红唇柔声道:“我们去凿阵,我们可能会死,但是你现在还不能死,他们就快到了,你只需要坚持到那时候。”
“他们来了之后,不用来找我,你走往身后走.离开这里好好活着。”
那白衣女子说完,也化作一道光影直奔猩红的太阳而去,她与那些同样明知此去必死的人一样。在云中客的眼中,泪眼婆娑的他看着这个诡异的世界在这一刻布满了彩虹
他看着那些光影离太阳越来越近,一只如同天柱的扭曲的诡异手指从太阳中缓缓伸了出来。它对着靠近的那些人轻轻一弹指,无数的璀璨而又脆弱的生命在霎那间黯然失色,淡然无光
他心疼啊!恨自己无能为力!他不想再等了,他提起了手中的剑,退步躬身作势,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颗太阳和手指,他咬紧牙冠怒吼道:“管你是什么东西,今天老子就要劈开你!”
刹那间,天地变色,风云跌宕,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停止了,他奋力朝着猩红的太阳奔去,在那些生命消逝的地方落下一滴泪:“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这一剑挥向太阳,这一剑落在人间;这一剑,剑指天地十万里,这一剑,剑气纵横八百万!
骇人的剑意和剑气弄得风云巨变,那只手指却也只是被斩开一道口子,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旋即它将手指微微弯曲对着云中客轻轻一指,骇人的气流从其中奔流而出,剑指他心。
这般恐怖的气流也将一旁观战的来过冲出了云中客的世界,只见他坐在茅草屋口吐鲜血,七窍流血,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书生和汉子被来过的模样吓得连忙上去问道:“怎么了?你看了什么?”
“他不是人.”
来过则是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书生蹙眉问道:“他不是人那是什么?”
“剑仙.对!他是剑仙!他们叫他剑仙!”
“剑仙?”
书生和汉子皆都是满目错愕的盯着七窍流血的来过,汉子闻言赶紧将来过的抓住然后给他把脉,可是来过混乱的脉搏让他也束手无策,而那些画面却在来过的脑海中不断地回荡,他似乎能够看见那根天柱般的手指朝着自己奔来,他慌忙的起身将书生和汉子推开,跌跌撞撞的跑向屋子外等到两人从茅草屋里出来时来过已然不见了身影。
书生也从来过的慌张的样子里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于是他对着汉子拱手道:“小生还有他事就先告辞了。”
汉子本也想与他拱手告别的,可是书生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给汉子说话的机会。
等到来过再次出现已是夜里,他的头发如同鸡窝堆在那里,无神的双目和步履蹒跚的步子让准备关门的汉子感到奇怪,他想上前询问可来过却钻进了茅草屋里。
汉子瞧了一眼天上朦胧的月亮,最后无奈的摇着头,只能叹息一声,随后关上了门。
被薄薄雾气笼罩的月光下忽然闪过一道身影,而后数道身影紧跟其后,他们飞檐走壁,弯弯绕绕最后在石拱门前停下了脚步,而这些人正是今日午间商量放火的江湖客。
他们相视一眼,相互点头一下后迈着大步走进了巷子,朝着云中客、夙奎两人的泥瓦屋子走去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夙奎手里拿着一个蓝色包袱走了出来,里面是用油纸包裹起来的一些面饼和一只烧鸡,他闻了闻味道,嘴馋着笑道:“好香啊。”
说着,他就要动手去摘一只鸡腿来吃却被云中客敲了一下脑袋:“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贪嘴?”
“这鸡是我弄的,我就不能先吃一口啊?”
夙奎翻了个白眼,他知道今夜要走于是镇子外面自己逮了一只野鸡,拔毛,烧水什么都是他做的,就连面饼也是。他现在只不过想再尝尝味道而已,云中客却不让,这令他很生气。
“现在吃了,等会你又饿了上哪弄吃的?”
夙奎歪头看着云中客笑道:“简单啊,我直接用法术变就是了。”
云中客被夙奎的单纯的模样给气笑了,他一把抢过包袱说道:“变什么变,现在不准吃。对了,屋里的那幅画拿了没有?”
夙奎被抢走了吃的,他正鄙视着云中客,当听到那幅画的时候他的神色变了:“画?那幅画也要带上吗?”
云中客点头道:“不然呢?”
“啊?”夙奎感到震惊:“咱们不是去游玩的吗?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拿着包袱转头看了一眼泥瓦屋,有些感慨的说道:“在这里住了上千年了,说离开还真是舍不得。”
然后,他又对夙奎说道:“去吧。拿上画我们好上路了。”
可是,夙奎却紧皱着眉头,迟迟不肯动身,他问道:“带上了那幅画,那咱们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
“应该会吧。”
云中客回答的模糊,夙奎却听明白了。泥瓦屋看上去是他们的家,可事实上那幅画才是,每次除了搬家之外,四处游玩他很少会把那幅画带上,他记得云中客说过,“不管我们走得有多远,只要那幅画在那,那就是我们的家。”
而现在,云中客的意图很明显,他们要离开这座小镇了。
“那素青她们怎么办?我们不带上她们一起吗?”
夙奎这样问道。
云中客转身看向院子里,又抬头看了看月色,说道:“俗物累身,千里难行。就让她们留在这吧。”
“那万一有人进了咱们的屋子怎么办?他们要是被人抢走了或是弄坏了这都是你的心血啊!你亲手把她们做出来的。”
夙奎很是伤心,对于云中客的无情却又无可奈何。
“放心吧,没人能伤到她们。”
“什么意思?”
“她们虽然看上去脆弱不堪,可我在做好她们的时候都留了一滴我的额间血进去。不然,你以为她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能口吐人言啊?”
云中客笑看着夙奎,说道:“去吧。”
“那,她们真的不会受伤吗?”
云中客翻了个白眼,他一巴掌拍在夙奎脑袋上,苦笑道:“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是有些东西该放下时就得放下。她们有她们各自的命运。”
夙奎吃瘪,也不言语,只是在转身进屋之后对着云中客扮了个鬼脸,嘴里也不忘嘀咕一句:“没感情的老家伙。”
夙奎进了屋直奔那幅画而去,他小心翼翼将它取下。他将画卷好之后放在怀里拿着,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张书桌上的素青却忽然开口说话了:“师兄,你们这是要去哪?”
夙奎闻声,蹙着眉头来到素青的面前,他低身弯腰打量着花纹里的小人难过的说道:“我和老家伙要出去云游了。”
夙奎本想说他们要离开了的,但是他沉默一会后又开口道:“多则两三年,少则三五月就回来了。”
“那能带上我一起去吗?”
素青忽如其的话语将夙奎怔在原地,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他也只能说:“你这么大一个瓶子带在身边多有不适,而且你那么脆弱,万一不小心磕着哪儿你就碎了。那老家伙不得骂死我。”
夙奎其实很想带上素青和另外那口淡青的瓷瓶,可是云中客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虽然平时自己对他为老不尊,嘻嘻哈哈的,但他有心却不敢违背。
“没事,我可以变成人啊。”
素青说着,只见屋内亮起一道耀眼的蓝白色的光,刺得夙奎难以睁开眼睛,待到光影散去,那个娇小可爱的少女出现在了桌子上,她就蹲在那里.
四目相对,素青哀求般眼神看着夙奎一阵心软,他是真的很想把她们都带上,可是.
“素青妹妹。”
夙奎正在心里挣扎的时候,窗户边上的那口淡青的瓷瓶开口说话了,与素青的稚嫩的声音不同,那个声音似乎很是善解人意,很温柔。
素青蹲在桌子上,夙奎也觉得惊讶,两人纷纷将视线转向那口瓷瓶,她说:“妹妹,你就安心吧。主人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夙奎不说话,他就这样看着那口瓷瓶,眼神里的难过已经有些遮掩不住了。
素青看着淡青的瓷瓶问道:“可是,主人和师兄他们一去就是两三年,时间好长啊。”
这话一出,夙奎算是彻底绷不住了,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滑落,他想说话却如鲠在喉,难过的难以言语。
那口瓷瓶却说:“妹妹,不怕。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也就两三年而已,晃眼就过去了。你看姐姐每次一等就是数年,不也就这么过去了吗?”
说到这,瓷瓶的语调也有些难过,但她却将自己哽咽的声音紧紧压着,他从夙奎眼角的泪水中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她依旧安慰着素青:“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也难过,不想和主人他们分开,但是你只要熬过了第一次,等到下次他们再要离开的时候你就会很轻松,你在心里的盼望也会变得轻快。因为,你能从每一次的白天黑夜里感受到他们就要回来了。”
“真的吗?”
素青难过的盯着瓷瓶,随后她将视线放在夙奎的身上,可他的眼泪却在说“不是的。”但是,素青还小,虽然是个少女模样,可心里却还是个被师兄欺负了要去找主人告状的小孩子。
夙奎忍住内心的难过,咿呀的点着头,他忽然伸手摸向素青的头,他说:“虽然我们的素青妹妹还小,但是已经可以变成人了。但是,姐姐她们现在却变不了,所以我们离开之后你要替我们照顾她们哦。”
素青点着头,低声说道:“知道了。”
“好了,师兄要走了。你就负责看家,跟我之前一样。”
“之前主人每次外出也都不带上我,所以现在的我的责任交给你了。”
素青听到这里,她似乎懂了,她使劲的点着头,说道:“知道了,师兄!”
“好。”
素青坚定的眼神让夙奎狠狠的叹了口气,颤抖的呼吸让他有了窒息感,“那我保证,这次回来之后,师兄一定不会再欺负你了。”
“可是,师兄并没有欺负我呀。”
素青的话让他震耳欲聋,他泪眼婆娑却惊讶的看着她,但素青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感到什么叫做字字诛心:
“我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那天我进到屋子里找主人的时候我说害怕师兄,主人却跟说我你的原形是一只狼,虽然看上去让人觉得害怕,但是你很温柔,很心细,主人还说,你的心比这世间所有女子的心都要细腻。”
“主人还说,你小时候总是爱哭,长大了爱调皮,那是因为你的经历和别人的有些不同。”
夙奎听得涕泪横流,他知道素青在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心为什么会如此的细腻,因为他本就没有心,而他现在所谓的心也不过只是一粒一粒如发丝般细小的瓷瓶碎片拼凑起来的,怎么会不细腻呢。
也正因如此,他总是会忘记自己是一只狼,尽管外貌是如何如何的俊俏,可他温柔的眼神中抹不掉的那缕凶恶的本性依旧在。对于一个刚刚入世的小女孩来说,她的面前站着一头孤狼,就算他是一头好狼,可心里对狼的恐惧都会油然而生。而这,也就是素青害怕的原因所在。
一声叹息,夙奎无语凝噎,他轻轻的拍了一下素青的头,说道:“好,我知道了。等我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好!”
素青高声答应着,夙奎哭笑着,他再次摸了摸素青的头,说道:“我走了,等我们回来。”
素青嗯着,她跳下了桌子,说道:“那我送送你们。”
夙奎很难过,但不知道怎么说,他只能点着头。视线一转,他看着那口矗立在窗边,在月色下的淡青瓷瓶笑道:“等我回来。”
她没有回话.
素青则是好奇的盯着她,问道:“姐姐,你还在吗?”
她说:“我在.”
微微的哽咽和安静过后,她又说:“去吧,路上慢些。”
夙奎睁着泪眼回应着:“你们也好好的。”
说罢,夙奎就要朝院子外走去,素青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她憨笑着:“师兄走吧。”
夙奎看着他,冰凉的手掌却让他那由瓷片所拼成的心脏感到炽热,他泪眼笑着:“走。”
那口瓷瓶看着他们走出了到院子里,而云中客则是拿着包袱安静的笑着等待着他们。
云中客看到泪眼婆娑的夙奎和满脸笑意的素青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念道:“这孩子。”
“主人。”
素青撒开夙奎的手,一把奔向云中客,她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处抬头问道:“真的不能带上我吗?我想也出去玩。”
云中客则是摸着她的说:“我们会回来的,下次一定。”
素青歪着脑袋有些失落,道:“好吧.”
站在一旁的夙奎闻言则是冷着脸一把将画塞到云中客的手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漆黑的巷子里从他眼角滑落的泪光成为唯一可见的东西。
等出了巷子,夙奎终于忍不住了,他放声哭喊道:“老家伙!我恨你一辈子!”
声音响彻夜空,贯穿小镇,于是有人闻风而动。
门口的素青听到夙奎的哭喊,她从云中客的怀中离开直直的望着那条不见五指的小巷问道:“主人,师兄他怎么了?”
云中客微微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眼中竟也有泪光闪过:“他背上了包袱,却也放下了包袱,他很难过也不开心。”
素青不解,她转头看着云中客手中的包袱问道:“可是,包袱在您这呀。”
云中客笑着,很苦,他说:“是心里的包袱。”
素青哦了一声,云中客也将画收到了袖子里,他对素青说:“我们走了,你们要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素青努力的点着头。
云中客见状如此,他也算是松了口气,他看着素青笑着,随后也走进了黑暗里。他也学着夙奎的模样在黑暗大声喊着:“我云中客!看似放下了过去,却又被新的过去所束缚!娘的!我还要修到什么时候才能不被这些所困扰啊!”
“老家伙!你活该!”
云中客走出了巷子,小镇里的声音却此起彼伏,也有人哭泣有人笑。站在门口看不见两人的素青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大喊着:“主人!师兄,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
“等着!”
“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是夙奎的声音,他在回应,素青开心至极,她也努力的回应着,呼喊着:“我等你们!”
她声嘶力竭的喊着,因为高兴,她很开心;她朝着他们挥手是因为期盼在此刻开始,尽管他们已经看不见了。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很短,或许是因为亲情的原因,虽然身影渐行渐远,可他们都在心里难舍难分。
夜色虽然深沉,可月光很亮,已然远去的背影,但少女仍在挥手。月光落在人间,杨守仁泪眼婆娑,依靠在门边神色落寞的少女,他们的眼睛穿过黑暗的小巷,他们遥遥相望。
“这就是我从她那里听来的故事。”他沙哑的声音,在微凉的夜里敲脊刺骨,佘栗和肖长恭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我还以为她是妖怪呢。”肖长恭蹙着眉头不敢相信的转头看向小巷中,最后却又改口了:“我就说,哪有妖怪能美成那个样子。”
佘栗同样皱着眉头,他看着面前的杨守仁问道:“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放你离开呢?何必把你关在身体里?”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告诉我先不要出去,不然我会死的。”
肖长恭和佘栗觉得奇怪,这时佘栗想起了一件事,他说:“方才我进去的时候,在那道门上看见了一张脸,初见时恐怖至极,要不是我会法术说不定就被她给害了。我想应该是因为这个吧。”
肖长恭现在懒得管这些,因为他有更好奇的事情要问:“我们在进来小镇之前,听说你要斩妖除魔,然后才被关在这里是不是真的?”
杨守仁蹙眉道:“小生可没说过这话。我只是无意间听到有人说这个小镇有个地方很奇怪于是就过来看看,之后我就遇见她,再然后你们就来了。”
“那就奇怪了。”
肖长恭挠头的样子让佘栗感到奇怪,他问道:“怎么了?”
肖长恭并没有回答佘栗的话,而是继续问道:“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吗?”
杨守仁摇头道:“家父是江湖中人,而这个地方只要是混迹江湖的都知道,我也是从中得知了这个镇子的奇特之处。虽然不是必经之路,但只要去见家父或多或少都会从这里经过。”
“那就更奇怪了。”佘栗也听出了肖长恭想问什么,于是他开始解释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小镇里会有关于你口出狂言的传闻?莫不是人故意为之?”
肖长恭也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况且你想一下,你被困在这里一日,我们后脚跟上,然后我们就听到了事情,再然后就遇到你。而且,从你刚才所说的来讲,那个素青是知道我们的。那这就更奇怪了,为什么好巧不巧偏偏我们听了传闻知道了是你,我们就来到了这里,然后又从她手中救下了你。我觉得这绝对不是巧合。”
“可是,他也没必要害我吧?”
杨守仁也听出了端倪,但是从之前的相处来看素青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难说。”佘栗蹙眉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不是我们这帮人会点法术不然今天都得栽在这里。既然你没事了,此地也不能久留赶紧走吧。”
佘栗将杨守仁扶起来之后却看见肖长恭神色慌张的四处张望,他本想开口问怎么了的,但是他也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平安不见了!
“糟了!”佘栗一把放开杨守仁,这让还没站稳的杨守仁险些摔倒。他心急如焚,下意识的就要朝巷子里跑去,他心里想着:“平安,你可不要出事啊!还有那只瓷瓶,你最好不要动平安否则我饶不了你.”
但是,等他刚进巷子,却瞧见了一身泛着绿光的平安缓步走了出来。
他连忙上前面对巷子,将平安护在身后,平安却觉得奇怪,他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但现在的佘栗心里全是担心素青会突然跟上来,根本没时间理会平安,肖长恭见状也是将平安拉到一边和杨守仁待在一起:“平安,你没事吧?”
面对肖长恭的担心和奇怪的佘栗,平安感到万分困惑,他看了看佘栗,又盯着肖长恭,最后将视线放在杨守仁身上,而杨守仁也是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像是在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平安只能被迫的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倒是肖师兄和佘栗师兄好奇怪。”
佘栗见素青没有跟上来,他赶紧跑到平安的身边问道:“你没事吧?那只瓷瓶没伤害你吧?”
平安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关心有点让他困惑,他挠了挠头再次解释道:“师兄,我没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