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有客自从天边来,绿袍且向人间去
曲木镇向来不是什么安分之地,在此处妖鬼之说言谈甚多,据说还闹出过人命,也曾请道人前来看过,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而也就是在这两日,曲木镇来了一位蓝衣剑客,他仗剑执言说要一探究竟,可到现在却还是没能见他从那间屋子里出来。
佘栗被客栈楼下的说话和吵闹声扰的不能入睡,几番辗转反侧后他穿好衣裳先去了平安的屋子。平安的屋子离他不过一墙之隔,当他看着端坐在床,手里捧着经书,闭着眼睛缓缓而念后又朝着前面的屋子走去。
他轻轻推开房门,屋子里灯火摇曳,浅浅幽暗的床头,只见一只红狐盘身而眠。
佘栗无言笑着,是无奈又或是歉意。
经过山水郎一事后,佘栗对于肖长恭的态度转变了许多。起初之时,他们虽是好友,可人心里有说不出的念头总在作祟,他不仅想护着平安,也想把肖长恭与自己紧紧困在一起。
肖长恭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佘栗也只是怕惹祸。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限制肖长恭的自由,纵然担心可还是要有个度,很可惜他没能掌握好。
一声幽叹,佘栗迈进房间,关上了门,他朝着已然熟睡的肖长恭身边走去。或是狐狸的敏觉当门开后肖长恭也已然醒来,等到佘栗背对着关上门之后他竟悄悄的溜到床下,准备吓吓佘栗。
人至床前,红狐不见身影,佘栗眉头一皱,一声轻“嘶”顿感疑惑:“去哪了?”
正当佘栗困惑之际,肖长恭已然化作人身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他的身后,一张算计得逞的笑容在他脸上展开。于是,他一把伸出双手朝着佘栗的眼睛蒙去。可下一刻佘栗竟然化作一团烟雾缓缓消散。
肖长恭看着眼前惊人的一幕顿感错愕,他慌乱不知所措的在房中四周环绕,心中纵有万般不解,却也忽然反应过来。
“好你个佘栗,你竟然敢耍我。”
肖长恭龇牙咧嘴的模样可把自己客房中佘栗给笑坏了,嘴里呢喃一句:“还真以为我什么都察觉不到啊。”
佘栗的呢喃声让肖长恭听了去,只见他怒气冲冲像个未脱稚气的孩子一般跑到佘栗的房中兴师问罪:
“你这家伙干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居然还用分身之法来戏弄我?”
面对肖长恭的怒言,佘栗笑而言之:“刚才我听客栈里的那些江湖客说这曲木镇可不是什么安分的地方,经常闹妖鬼什么的,所以我就想着来看看你们,就怕你们被怪东西给缠上。”
肖长恭一听疑惑的“嗯”了一声,随后转变态度说道:“那你不去保护平安,来我房间做什么?”
“不对,你的意思是说我会被妖怪给盯上?”
肖长恭面露震惊之色,而后又道:“笑话,我堂堂狐仙,五百年的修为,寻常妖孽能近我身?”
佘栗笑道:“我这不是怕嘛。万一不是寻常妖物怎么办?再者,平安有山神所赐法衣护身,就算不是寻常妖物也难伤其分毫。你就不一样了,也不着知道之前是谁被蛇妖一尾巴给甩到院外去了。”
“过分了啊,”肖长恭闻言连忙上去捂住佘栗的嘴,却被其躲过,“蛇妖的体魄你又不是不知道,跟熊妖一样,这种专攻体魄的妖怪我能打得过就有鬼了。”
“这不就对了?”佘栗闻言一笑,立马接上话:“我们现在还没进镇子,这山林中保不齐就有熊精蛇怪的。”
肖长恭白了他一眼:“你就继续找补吧,懒得理你。”
说罢,肖长恭转身就要离去,佘栗一番话却将他拦了下来:“明日进镇,我们最好避着久空无人的房屋而行。”
“为什么?”肖长恭迈出房门的步子又缩了回来,他转身看着佘栗眼中困惑不已。
佘栗说道:“既然这镇子闹妖鬼,据说先前也请其他的道人来看过,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平安虽有法衣,却也惹人注目,万一要是被盯上了可就麻烦了。”
“你是说,这镇子里有大妖,还是你不能解决的?”肖长恭蹙眉点头,既困惑也明了。
佘栗摇摇头,道:“只要是妖,它经过就会留下痕迹,就算学道再不精的道人也会发现,怕就怕对方不是妖而是居心叵测的人,又或是些其他奇怪的东西,总之小心为上。”
肖长恭点头,若有所思,“明白了。”
第二日一早,平安洗漱完毕,当他穿上那身绿衣道袍后,窗外的阳光透过枯枝黄叶,有意无意的从窗口落在他的身上。秋日渐凉,平安一身单薄的袍子却感受到了温暖,他看着身上的道袍若有所思。
想来,这也是法衣受日月华精滋养后,反哺人身。
平安叹了口气,心里念着:不仅山神知道受天地所养,百姓香火供奉,死后化作春雨反哺万物,就连法衣也知这般道理,那自己呢?
说实话,其实他也不太清楚。山神之前的话一直萦绕心头,他虽说要替师父去见见天上神仙,可在那番言谈之后心中却出现了一丝迷茫。他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
可是,他已然下山,也在渔阳老祖和玉鄢师兄面前说过,此去蓬莱不见神仙终不还。
哀叹声再次响起,楼下安静万分。平安走出客房,从高处望向楼下,却见佘栗和肖长恭鬼鬼祟祟的正要出门。
平安顿感困惑,于是他喊了一声:“师兄,你们这是要去哪?”
“糟了!”佘栗和肖长恭并肩而行,当他听到平安的声音之后,抬起的腿又悄然放下,他和肖长恭面面相觑,尴尬一笑,而后转身对着平安笑道:“我之前不是说要去买辆马车嘛!我看你还没醒就想着和肖长恭进镇子里先去看看。如果有合适的,买回来就可以直接上路了。”
平安闻言略感困惑,不过他也没在意,他说:“师兄,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将东西都带上,这样就不用麻烦来回跑了。”
说完,平安转身就进了屋子。
佘栗见平安回屋后,一巴掌落在肖长恭的头上,嘴里骂骂咧咧说道:“让你起非得赖一会,现在好了,平安醒了,要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我拿你是问。”
肖长恭满脸错愕,他看着佘栗不可置信,道:“这也能能怪我?冬日入眠后,睡意正酣不很正常吗?”
“你还需要冬眠?”佘栗气不打一处来,说话间又想对着他的头拍上一下。
肖长恭下意识躲避,看着佘栗举上不下的手掌,望而却步的后退着,略显委屈说道:“就算是人,冬日也会赖床啊。”
“你!”
佘栗的巴掌落下,肖长恭见状转身就跑,嘴里还大喊着:“佘栗,你给我等着。等我跟我家狐媚子在一起了,非得让他毒死你不可!”
佘栗歪头,无奈道:“这家伙又还没冬日,就这么懒,那要是到了,不得懒死了。”
“怎么了师兄?我听肖师兄说要毒死你?”
佘栗望着肖长恭的渐渐消失的背影时,平安已然下楼且来到他的身边。
他看着佘栗无奈的神色和肖长恭逃跑的背影,他知道肖长恭应该是又惹师兄生气了。
佘栗转身看着平安,满眼宠溺,与对肖长恭的态度截然不同:“没事。这家伙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说要冬眠。”
“冬眠?”平安不解,“可这不是还未到冬日吗?”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然后说了他两句,就要毒死我。”
面对平安的疑惑,佘栗只能这般说。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曲木镇有妖鬼,经常有人失踪,然后自己和肖长恭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一大早就悄悄的准备溜走出去买马车。
毕竟,相比进镇,这里还是相对安全的,就算有其他的妖怪,有法衣护身的平安不会受伤。
但是,现在平安已经醒来,就不再好瞒着他了,于是他说:“走吧,我们跟上去。对了,你把箧笥给我,我来背着。”
佘栗看着平安背上的箧笥,心里一阵心疼,远行千里,可能能帮的就只有这么多。
平安却使劲的摇着头,一手挽着拂尘,一手行礼笑道:“不用师兄,其实也并不重。箧笥里除却道经和衣物外,再无其他。”
面对平安的固执,佘栗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能默默点头,然后带着平安跟上肖长恭的步子。
曲木镇,平安第一次从佘栗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一个镇子的名字为什么要用曲木二字,现在看来用这两个字作名并非求虚浮,而是写实。
而小镇也并非往日里见到的泥瓦青砖的寻常小镇,而是座座木屋树下立,蜿蜒数十里的小镇犹如坐落在青树廊坊下的村子。自小镇门口开始,数十棵青树一字排开,树腰上的曲木镇三个字也是用树枝交织而成。
进了小镇,天上白日熏,人间万木春,与镇子外的秋意格格不入。凡是有屋子的地方,在门前或是门后,又或是门内都会有一棵青树直拔云霄,蜿蜒的枝丫相互缠绕在一起,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其中。
宛若人间仙境。
平安行走在其中,褐色的房屋映在眼中,他抬头看着青树古木,从他的口中也传出阵阵惊叹:“这真的是人间吗?”
佘栗和肖长恭相视一笑,只听的佘栗笑道:“当然了,曲木镇数万年前自然而成,在世间还没有人烟之时便存在了。后来,天国建国后才在此处,在不伤害这些古木林的同时建造了这些房屋,自从才有了人迹。后来天国覆灭,四分五裂后大衍又将此处修缮,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之人。据说也有不少奇人。”
“奇人?那是什么?”平安听得不太真切,故此询问。
“说得简单些,就是未曾修道,却有着奇异功法之人。他们也总爱收集一些奇怪的东西。而且我听说,这里曾是二十八宿中角木蛟修行之地。”
说着,佘栗停下脚步抬头仰望蜿蜒曲折的青木林,指着它们对平安说:“你看这些枝丫的走势像不像无足蛟龙?”
平安闻言顺势而望,粗壮的木身,交织相互缠绕的枝丫形成蛇身,而在小镇的尽头,两颗参天古树茂密,分叉的枝干确实像是龙角。
从小镇开始,直直向前看去,这些青树和枝丫渐渐升高,就像是蓄力而行,等待一发冲天的蛟龙。
平安看着如同蛟龙走势的青树,心中大为震撼,尤其是那层薄薄的烟雾,更是让人看的既真切又不真实。
“好,我们往前走,看看哪里有卖马车的。”
佘栗看着平安震惊的神色,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像是很得意。他记得自己第一次云游至此的时候,也如平安心中这般,他也从未想过,人间居然还有如此胜是仙境的地方。
肖长恭也来过曲木镇,他也曾被深深吸引,可是他就觉得这里和自己曾经修道的地方有些像是,同样的绵延的青山万里,最后在佘栗的怂恿下离开,去往了灯火繁华的地方。
“对了,你穿着这身道袍得跟紧我们。不然,要是被心思叵测的人盯上了,我们也好护着你。”
路上,肖长恭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和感觉,忽然想起了昨日夜里想起佘栗说的话。
“好。”
平安四周环顾,下意识的回答着。
而他则被眼前的种种景象所吸引:贩夫走卒,买的少有瓜果蔬菜,大多都是珍奇古玩;商铺琳琅满目,也都是些刀枪剑戟,少有金银珠宝;而在路过一家简陋的小铺子时,他却停下了脚步。
与周围褐色木屋所不同,这是一间茅草屋,风起时,堆在屋顶的干草会摇晃。垂在屋檐的干草也会向上飘动。
门口一张老爷椅上,坐着一位拿着蒲扇的老者,当平安的视线与之相对,老者忽然端坐,手中蒲扇轻轻摇晃。
老者满头白发,三吊白须垂在嘴下,他轻拢慢捻一双慈祥的双眼对着平安笑道:“有客自从天边来,绿袍且向人间去。”
老者话语微微,却说进了平安的耳中。他微微蹙眉,困惑在心中悄然而生。平安抛下一路神色肃穆的佘栗和肖长恭二人,径直走向那间茅草屋。
“敢问老人家,方才您是在对我说话吗?”平安行礼问道。
老者笑道:“天边来客,只此你一人,若不是同你讲,那老夫是在和谁说话?”
平安困惑不已,他说道:“小道是赋阳城走马观弟子,并非天边客,老人家是不是看错人了?”
老者听到平安的话后,忽然收起笑容,他站起身,佝偻着背上下仔细打量着平安,摇摇头笑道:“不会,老夫怎么会看错呢?你就是天边来客。不过,我观你心肠断,肝胆碎,想来是受了劫难,破了道心,你到此处该是云游寻找破解之法。只可惜,老夫这里只卖书,不是药铺,帮不了你。”
老者言语中的刀可惜听得平安一阵发愣,他挠头继续解释道:“老人家,小道真是走马观弟子,不是天边客。不过,小道确实要去天边,去那海上蓬莱求见仙人。”
“不对.”老者依旧固执,他非认定平安就是从天边来的,“你本该去天上做神仙的,只因心魔作祟,道心不坚,才只修成了这一身道法神通,与天地同寿。也是可惜,可惜。”
老者虽然固执,可平安也倔强,他始终在向老者解释,可是老者始终不听,最终一番争吵老者累了,他躺在老爷倚上轻摇蒲扇:“老夫法名来过,有观天地变化,知晓过去一切事之能,所以老夫不会看错。”
平安也着实累着了,他与来过几乎因此事争执了半个时辰,自他出生以来,今日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日。
他放下背上的箧笥,正准备继续与来过说清楚自己的由来,可来过却盯上了他的箧笥,问道:“你这箧笥之中是何物?”
平安闻言答道:“经书和衣物。”
“可是从天边带回来的?”
来过闻言异常兴奋,他起身来到箧笥旁蹲下,一阵打量后又说:“不过一些人间道经,老夫还以为是什么呢。”
“老人家,纵然您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该言语诋毁这些书籍。”平安有些不开心了,这些经书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道家典籍,乃是圣人飞升前留下的最后的文字教典,怎么会是凡物。
“本就如此,你这些不过凡尘俗物,怎能与我黄金屋中的书籍相提并论?”
来过言语气愤,与方才判若两人,“再者,你也是修道之人,你若仅仅”
来过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他仔细的盯着平安的面容笑道:“老夫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道心如此不坚定了,难怪成不了仙。”
平安蹙眉不语,面对来过的固执他已无力再说什么,他想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来过见平安不语,只是闭目悠悠开口言说:“你就是读死书读的。经书不过三千卷,大道岂只有千万条?死读书蒙蔽了你的心境,你就算书读死了也成不了仙。这些书中都是他人所言,岂能是你之道?”
平安依旧紧皱着眉头,不语,这时一旁卖兵器的彪壮,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将平安拉到一旁,说道:“我看你们吵半天了,你呢也别生气,这老头就是个疯子,你赶紧走吧。被他缠上可不好受。”
中年男子话应还未落下,来过忽然起身,怒指着他喝道:“你这打铁的,粗俗鲁莽,一身横肉除了打铁还有何用?不过死肉一堆,臭显摆。”
男子闻言不生气,也不理会他,而是继续对平安说道:“我这有柄铁器,专打这种神志不清的,你稍等我且给你拿来。”
来过在男子进屋后气冲冲的将平安拉着进屋,一把将门关上,面对着平安大喊道:“臭打铁的,有本事你就进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门外没有回声,只是从脚下的泥土地传来阵阵沉闷的声音。
片刻后,等到声音消失,来过这才松了口气,“以大欺小,真当我怕了你了?你要是敢进来,就别想出去了。”
“老人家,你把门关上了我怎么出去?”平安叹了一口气,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过来问他,现在满是后悔。
“你走哪去?”来过歪头看着平安。
“我要去寻马车,自然是去蓬莱。”平安这样答道。
来过闻言摇头苦笑:“方才我也说了,你心肠皆断,肝胆俱碎,就算再去蓬莱也见不到仙人,你的天命只能这样止步于此。道心不坚可是修行大忌。”
“可是,我还未到过蓬莱。”平安再次解释。
“也罢,也罢,虽然不知你为何执意这般说辞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不过,你我相遇便是有缘。你那些书籍陪你一路修行,尽管在你眼里再好,也不过只言片语,你看不清,看不透。倒不如,你从我这黄金屋里选上几本,或许对你修复筋脉,稳固道心有所帮助。”
来过说着,便在不大,只能容三人并肩而行茅草屋里,在分列清楚,排好序,满是灰尘的书架前游走。
倒是平安感到奇怪,他环顾着茅草屋,心里困惑着:这不是茅草屋吗?怎么会是黄金屋呢?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或许也有他的道理,毕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他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史记、汉书、梁书、南齐书,资治通鉴这些都是史书?”
平安跟随着来过的步子,游走书架上本本史书前,当他看着蓝皮泛黄,落满灰尘的书籍一侧的名字时心中的疑惑蔓延至全身。
“史书好啊,史书好.”
来过的声音在与平安相对的书架对面响起,他抬头注目,来过的那双眼睛直入平安的眼中。
书海漫漫,天光作伴,铜色的巨大纸张在平安的脚下铺成路,他看着自己脚下的幽幽墨水似河流一般往身后流走。
“瀚瀚文字,百年成书。”
来过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同时也在平安的身后响起。
他一转身,错愕的神色让来过轰然大笑,“历经千年,过往为史;文字跃纸,岁月流转。你这一转身,就是一个时代的一去不返。”
时代?
这是平安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他的心中除了困惑还有错愕,震惊和不可置信。在他转身的瞬间,从脚下流过的墨水在他面前来过的身后忽然奔涌而上,化作文字直冲天边。
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
“这是史记中的第一句话,也是历史有迹可循最好的证明。”
随着来过开口言说,越来越多的墨水成字奔向高不尽头的书海。
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
秦白起伐楚,取鄢、邓、西陵.
礼之为物大矣!用之于身,则动静有法而百备鄢
“你看这些文字从脚下流过,你可有什么感想?”
平安的眼睛随着那些文字在流动,就连心思神绪也被它们所牵引,对于来过的话皱眉沉默不语。
来过大手一挥,书路的两侧涌现出无数巨大的纸卷,它们不断的旋转,墨水自上往下流,文字也逐一显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海上生明月,天涯若比邻。
吾日三省吾身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这些是文字,我想你应该也都认识,毕竟是修道还得了道的人。”
“你且跟我来。”
来过向平安发出邀请,可他却止步在与悠悠书卷,漫天书海之中。
来过见此状也不再多说,而是一人奔赴向前,走在那些似乎有了生命的文字上开口说道:“文景之治,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光武中兴,精兵简政,学儒气节;贞观之治,富足安康,夜不闭户;开元盛世,励精图治,任用贤能。”
“这是曾经的天国最不可一世的时代,那个时代历经数千年,最后的湮灭在史书上不过短短的一句话:‘天灾落,人祸起,四分五裂,万不复一,其后衍成。’”
“这短短二十个字就将一个风流了数千载的天国结束了。”
“在老夫的书架上,有一本天国千年史,共有七百五十万字,随便翻开一页就是一个时代的开始与落幕;更是无数百姓一生的转瞬即逝。史书里是墨水写成的,历史却是由血海染成。我每次翻开这些史书,总能感受到过去的时代与生命在我指尖流逝。”
“我想,你是感受不到的。”
“那种感觉就是文字有了生命,它们跃然纸上:黄沙漫天就在我的眼前,铁蹄阵阵在我耳边轰然响起。百姓安居乐了,又或是苦难伴身,我都能感同身受,仿佛我就是历史中过去的人。”
“史书里的欢声笑语和苦苦哀嚎,文人弄墨舞笔,高声言情说志,我总听得真切,不管过去多久,那些文字所发出的声音仍然音犹在耳。而我们,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化作黄土一堆,成为史书里没有记载的过去。”
平安目瞪口呆,满脸的错愕,眼中的书海慢慢也在退散,最终消失不见,而在那些满是灰尘的书架中,与平安相望的那双眼睛通红,泪水在其中打转。
“所以,你那些经书本不该成为你修道路上的阻碍。去读历史,才是你明心见性的最好方式。史书浩瀚,汗牛充栋,在这里面你能见到你想见的所有人,他们的痛苦和遗憾与你心中的挣扎和不甘总是相同的。怀才不遇,造物弄人,万物刍狗,他们波澜壮阔的一生,虽说少有笔墨可总有人与你相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