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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见闻札记》第191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夜无月繁星亦明

作者:何奕晨 / 最近更新:2025-03-25
  第191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夜无月繁星亦明

  肖长恭盯着神猿眼中充满了疑惑,他问道:“可是,生命不从来都是那样吗?”

  他从一只小狐狸开始修道,先开灵智,后又化身人形,摆脱了狐狸只有十数年生命的极限,“有生便会死,哪来的对错可言?”

  他这样困惑着。

  “你说的没错,生死本就是自然规律。可我活了这几千年却不想白活,我总是试图寻找生命的意义以及对错。”

  神猿叹息着,“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寻找和与自己的对弈之中似乎找到了意义,可是对是错我却不敢妄自断言。”

  肖长恭依旧困惑,他不明白神猿所说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在他心里和思想中,有生便有死,只不过是在时间上存在差异。而他也不明白,生命本身又会有什么意义。

  神猿瞧见肖长恭满是无奈,低头不语也是笑笑。他想,若不是自己大限将至,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找来肖长恭。这山林中,比他灵智更为出众的妖不少,可偏偏那些妖却入不得祂的法眼,可偏偏就是眼前这个灵智不全,行事无所拘束的肖长恭成了祂唯一可以倾述的妖。

  肖长恭想了很久,他想过自己下山时遇到的人和事,见过他们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一言一行,可他却始终找不到神猿所说的意义何在:“那你所说的意义是什么?”

  肖长恭已经无力思考了,他不过一只小妖,哪里懂得这些老家伙的心思。

  “巧合。”神猿淡然开口说道。

  “巧合?”肖长恭受不了,绕了一圈,最后还是绕回到了这里,他摊开双腿,两只手反手着地,他仰视着神猿,最终还是在叹息一声之后,耐住了性子再次问道:“为什么生命的意义就是巧合?难道,我们出现在这个世界,然后活着也都是巧合吗?”

  “可以这么说。”神猿见肖长恭稳住了心性,竟有些欣慰般的笑了笑。盘膝而坐的祂忽然仰头望着星空,而后缓缓开口道:“是巧合,也是因果。”

  “因果?”肖长恭不解,不是巧合吗?怎么又变成因果了?

  “世间万物自然而成,如会当凌绝顶之名岳,又如百川东到海之沟渠,无一不是巧合,无一不是因果。”

  “此山如何而成你可知?此海因何聚你可明白?”

  肖长恭闻言一怔一怔,只见他摇晃着脑袋,表示着自己不知道。

  “是鬼斧神工,是道法自然,是无数因果而成。”神猿低下头,看着摇头晃脑的肖长恭说道:“曾有道祖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所以,我在这几千年里的寻找和对弈中所明白的就是巧合,是道法,是自然,是规律,是生者有其意,逝者成其义。此便为生命之意义。”

  “听你说了这么多,可我还是不懂啊。”肖长恭忽然坐好身子,只见他再次盘膝而坐仰头望着神猿的双目说道。

  神猿闻言,先是诧异,而后又笑道:“你当然不懂,你若能够言听明其意,那我这几千年岂不是白修了?”

  “那你还说这么多。”肖长恭无语的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并非是我话多,而是因为我说的的这些便是因果,也可以说是道法自然是出现的经过。”神猿面对肖长恭的百无聊赖依旧笑着。祂那粗犷而又温柔的声音继续响起:“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为因果,也正是一切的经过。”

  “就好比‘道’是一切的起因,道生一便是经过的开始。”

  “道生一,生的是因,是一件事情的开始,就好比你本该是一只小狐狸,忽然在某一日之中悟得了本身的道,然后开启灵智,懂得了天地间的一呼一吸,从此便开始了修行。”

  肖长恭听得有些迷糊,但却也从其中听出了些什么,于是他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道?”

  “三生万物,你便就是道法之一。也正是你一生之中遇见的所有事情的起因。而其中的过程,以及造成的影响,是好,还是坏便就是一生二、二生三。”

  肖长恭好不容易听明白些,可偏偏神猿一开口他就又迷糊了,于是他又问道:“为什么?”

  “你是万千道法之一,而我也是。但是我在你的生命之中,不过是道生一至三生万物的一个过程。”

  “就好比,你下山之后惹了祸,而我又寻到了你,这就是一生二、二生三。一是你本身带来的祸事,生二便是我因此寻到你,而你的祸事延伸于他人,此为一生二。”

  “说得简单点,就是一件事情它所带来的影响以及后果。我因此寻你,是怕你在闯祸;你伤人却不在意他人之本身,而他又因此事所怀恨在心,势要寻你报仇。这便是一生二。”

  肖长恭闻言点点头,他听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说,一件事他所能影响的不仅仅只是我,而是周遭与之相关的一切。”

  “对了。”神猿颇是欣慰的点着头,祂高兴的摇着头,“你这小狐狸总算是开窍了。”

  “那二生三,三生万物,也就是在一件事情的本源之上,不断扩散,而造成的影响,以及所有的牵连对吗?”

  神猿忽然不说话,肖长恭见他低眉不语,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他本想继续询问,可这时神猿却说:“没错,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肖长恭挠挠头,他有些不理解,按照神猿所说,本该就是这样,为什么是应该的呢?

  “你伤了人,我来寻你,而那人怀恨在心,周遭人所见、所闻、所传又是另一回事。此为二生三,三生万物。可这,仅仅只是因,而非果。”

  “这世上有因必有果,因发生了,而果还未了结,那也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万物生成,各自为道,各自为因,一、二、三生仍在继续。于是,因为一件事情的发生所带来的影响是为巧,当两人之因重叠、相遇之时,便是合,而这一切便会结果。可,在这其中新的因果也会再次诞生。”

  肖长恭再次陷入迷糊之中,他越来越听不明白神猿所说的因果和巧合,甚至还有些犯困了。

  但他还是忍着困意,不过他不想再听神猿说这些,而是问祂:“那你说所说的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神猿愣了一下,祂没想到肖长恭会问的如此直截了当,只见他说,“至于生命的意义,是并非只有活物才有生命。”

  肖长恭更不理解了,他再次问道:“可不是只有活物才有生命吗?”

  “非也,非也。”神猿的声音在洞府之中回荡,同时也伴随着祂的笑声一起。

  “所谓生命的意义,而在于拥有生命之物的本身,而非只是能够呼吸,能够看见的一草一木的生长才叫做生命。”

  肖长恭摇摇头。现在的他颇有一种在牢房受刑的感觉,痛不欲生。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活的够久的老家伙们,为什么一个比一个能说,在人间也是,在山里也还是逃不过。

  神猿瞧见肖长恭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并不做出任何改变,依旧是慢悠悠的苦诉衷肠,“活着,是生命的一种象征。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说生命并非只有活物才有。”

  肖长恭听着神猿自相矛盾的话很是无奈,但是迫于自己打不过祂,也只能乖乖受着。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看着他慢慢的说着关于所谓的生命的意义。

  “你常在人间行走,想必也见过人间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好比糖人、好比纸鸢,它们的生命之短,在于人对它们的态度和定义。糖人做好之后,就被吃掉,这是它的命,纸鸢断了线、或是破损之后被人遗弃这也是它的命。一枚铜钱,一珠吊坠,它们的生命也在于人的定义。”

  “而这其中,最让人魂牵梦萦的便是瓷窑。一把土,一吊水,一灶火就可以做出不一样的东西。”

  “我也曾在人间待过,亲眼看见这些被一把火烧制而成的样子。”

  “而在烧制的过程,需要把控火候,把控出窑的时机,稍早、或是稍晚一件费尽心力的瓷窑便成了败品。它们被遗弃、被呕心沥血制作它的匠人亲手摔碎,最后被人遗忘。那破碎的声音让人心疼不已,难过万分。”

  “制成的瓷窑他们会被贩卖,去到不同人的手中。瓷窑做成的碗被用来盛装食物的器具,长瓶则是用来插花,或是被有心之人收藏。在不同的眼中,它们有着不同的价值,有着不同的含义,而这也就是瓷窑制成之后,它们的生命的意义。”

  “瓷窑,陶窑又或是其他的窑器,它们在被制成的那一刻,也就是它们生命诞生之时,而它们生命的意义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在不同人手中,它们则有着不同含义。流传千年得到窑器被后人观赏收藏、刚出窑的器物则在于匠人如何将它定义。”

  “而人的生命的意义也是如此。”

  “你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你的生命的开始。没人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成长,在于经历,在于你的思想开始生长,最后经过几十年或是百年之后,你回首往事,你可以淡然一笑说‘原来人生也不过如此。’也可以是沉默寡言说:‘原来人生竟是这般,罢了罢了,就这样吧’时的感慨。”

  肖长恭听得皱眉而坐。他活了这么些年从未想过这些,每日里只是沉醉于山下时的游玩,或是在山上时的无拘无束。他,从未想过这些,直到今日神猿抓他来来此。

  于是,他问道:“你既然都已经看的如此明白了,可为什么还是要纠结于对错之中?”

  “你也说了,各有各的想法,一件瓷窑在不同人手里也有着不同的含义,你又何必执着于对错?”

  这一次,肖长恭听明白了,可反倒让他不明白的是神猿的纠结。

  神猿听他如此说道,心中如同天崩地裂般发出巨大且只有祂能听见的心声。

  他在心里不断的问着自己:“是啊,为什么呢?”

  “我明明什么都明白了,可为什么总是抓着对错不放?千人千面,我所想所悟,就算是仙人也未必能够解答。”

  祂错愕的盯着肖长恭,片刻沉默之后,祂在洞府之中忽然大笑不止:“你这小狐狸,我就知道今日找你来准没错。”

  神猿狂笑不止,粗犷的笑声震得肖长恭耳朵生疼。只见他连忙捂着耳朵,脸上露出一张难受而又狰狞的表情。

  他对着神猿大喊道:“老家伙,你这是怎么了。笑什么啊?”

  肖长恭的声音被祂狂而震天的笑声给冲散,“没想到,老夫千年心结竟然止步在了自己心中。既然已是明了之事,又何必再纠结如此!”

  笑声终于停下了,肖长恭也被神猿的声音震的五脏六腑七横八竖。只见他迷糊着双眼,瞧见神猿忽然向他伸出巨手,一把将其抓在手中,“小狐狸,老夫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了。今日你解开了我的心结,我送你一场机缘。”

  “什么大限将至?你在说什么啊?”

  肖长恭模糊间听到神猿的声音,连忙问道,只是现在的他思绪已被方才的笑声震的不知道飞哪去了,他最后只听见神猿说:“我修道六千余年,有三绝学,今日全都传授与你,至于你能学到多少,便要看你的造化了。我修道至今,除却心结之外,还有一心愿,那便是一睹真仙之面容,瞧瞧他们是否与我们不同”

  明月之下,繁星所包围的石穴洞府内,笑声依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被神猿的笑声震晕的肖长恭从石台上醒来,只是不见了神猿的影子。

  他惊慌的爬起身子,紧张地环顾四周,他对着洞府内大喊着:“老家伙,你去哪儿了?”

  没有回音,没有回应,他忽然想起,在他昏迷前,依稀听见了祂说自己大限将至.想到这,他心中更是慌乱,“该不会”

  他不敢再往下多想,在他的心里神猿可是与天地同寿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有大限?

  按理说,神猿本该如此。可是,天地之间因果交织,也终有解开的一日。神猿也曾听过一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

  祂之所感觉自己大限将至,或许就是因为心中的因果即将解开,只不过还差烧窑时的那把火,而他抉择再三,最后选择了肖长恭。

  而肖长恭也是不负祂心中的期盼,虽说肖长恭是缺了些什么,可是正是因为如此肖长恭才能助祂“即刻登仙。”

  肖长恭呼喊着,同时也察觉到了身体之中的一些变化,祂似乎真的传授了自己几样东西。

  “祂,真的走了吗?”

  肖长恭感受着身体里的变化,同时施展法术试图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祂真的走了。

  肖长恭的法术内寻,在与神猿所留的三道机缘相碰撞,一道画面在他心中浮现。

  那是一只小猴子,它奔走在山林之中,隐没于茂盛的枝叶之中,难觅其踪迹。忽的,一阵狂风吹过,大地之上传来一阵巨响,只见一只身高数十丈,通体泛红的神猿出现在山林之中。

  他朝着山林中的一处断崖一跃而上,最后转身朝着天边的某处方向看去,嘶哑吼啼。

  最后,祂将视线转向了画面的中心。

  那里站着一个人,而那人赫然就是肖长恭。

  当祂看清楚之后,狂笑着跳下断崖,朝着肖长恭狂奔而来。

  而他也被心中所见的画面所震撼,顿时睁开了双眼。

  他呼吸急促,神色紧张,却又难过的站在神猿之前所在的地方,朝着自己曾坐的地方看去。

  “朝闻道夕死可矣,夜无月繁星亦明。”

  (本章完)